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?是騷擾信嗎?
連結到現實生活,腦海中浮現的是一位瘋狂fans寄信對偶像的種種熱切訴意。
呵,要是這麼膚淺的話,韻琳老師也不會選這部電影作為探討的主題了。
當男人打開這封信的時候,是以怎樣的心情去看?
如果真是一位陌生女子寄來的信,大概像故事一般隨手翻翻看完便是。
男人的確顯出這樣的心思,他邊吃著壽麵,邊打開了信封…
信裡的字跡娟秀:她,是一位剛喪子的母親。
當他看到這封信的同時正意味著她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。
信一開始就把話說得很絕,完全沒有轉圜的空間。
是怎樣的心態會造成這番局面?女人一定曾受過很重的傷才會如此絕望,興味慢慢被挑起…
女人的童年時期對世界充滿了嚮往,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她,生活並不闊裕。
因此房鄰搬來一位從北京來、既有錢又有才華的作家便成了她傾慕好奇的對象。
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嶄新世界,
有一大箱一大箱的精裝書本、華麗高雅的家居佈置、新潮帥氣的摩托車。
在幼小的心靈中作家成了她渴慕的新世界代表,滿滿的心裡裝的都是對作家的孺慕崇拜。
對於她,作家就是她的天,她的地,她的一切。
因著母親的改嫁,女孩離開了。
直到上了女中,才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與作家重逢。
這次,她是可以碰觸到他的,不用像童年時期只能遠遠地看著──
她從旁觀者變成了女主角。
「他沒有認出我來」,
作家自然認不出以前那個樸素的小女孩。
但現在她已是出落得水靈動人的少女,正是花一般的年紀。
她進入了作家的生活,交往一陣子之後更交出了自己的身心,獻給了他,她的摯愛。
破曉,躺在床上醒來,望向枕邊的他,一種夢幻似的飄浮直心。
童年的夢終於成真,既是竊喜又是惶然。
她歡快地沉溺在有著作家的世界,那個曾經離她很遙遠的世界。
直到作家的離開。
明明「我一回來就會去找你」還猶言在耳,作家身邊的女人卻換了一個又一個。
他,再也沒來找過她,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似的。
少女懷著破碎的心,卻仍愛著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,無可自拔。
作家可以裝作沒發生過,但她不能。肚子裡早已孕育了新生命──
那是他的骨血,她所愛的他的另一個分身。
不願回頭要求作家負責,不想讓他認為著她只是要來討個公道──
那樣會污衊了她對他的愛!
因此,她選擇了默默離開,不願給作家帶來困擾與負擔。
未婚懷孕又獨自在異鄉的她,要養一個孩子談何容易?
但是面對眼前這個有如他分身的小嬰孩,怎麼捨得讓他吃苦呢?
他,值得最好的;而她,拼了命也要給他最好的。
因此,她成了一朵豔冠的交際花,遊走在男人之間──
不論年紀,只要給得起那樣水準的生活。
男人來來去去,一個又一個;她卻曾未變過,一心情繫作家。
看著男孩日益茁壯,撫弄著他可愛的臉頰與頭髮,聽他叫著媽媽,她已經很滿足了。
她以另一種方式,擁有作家。
這樣就夠了…
直到在交際場合上的再度重逢。
「你總認不出我是誰」,
女人心裡蕩蕩的,哀戚。
然而,即使隔了這麼久,作家殷勤問候與瀟灑身影,總是能輕易牽動她的心。
她微笑,伸出了手,「只要是你,永遠有空」,
飛舞著花蝴蝶的翅膀,再度飛入了作家的懷抱。
浪漫旖旎的夜啊…
熟悉的場景,熟悉的背影,熟悉的晨光時刻。
女人起身嬌暱著問他,這白玫瑰是誰送來的呀?
期盼男人一點點稀落的印象。
(他知道麼?那花兒是她每年都捎人送來的,為了紀念──
在少女時期,他親手為她插在頭上的白玫瑰。)
「不怎麼清楚,只是每年都會有,妳喜歡麼?送妳一朵,插在頭上可好?」作家輕輕地說,
手法依舊溫柔輕巧,同樣的白玫瑰在她的髮上嬌放。那樣的一點白。
那樣的臉色蒼白,女人的心碎成一地。
再怎樣的耳鬢廝磨也喚不回作家的記憶啊,最終她只是個陌生人麼?
用盡一生心血去愛,卻在他的心中毫無一席之地?
多麼可悲呀…她的愛好失敗...
還剩下什麼?幾年後,唯一的孩子已染病去世了,她也將不久於人世。
她提筆,卑微地寫著她的愛戀。不望什麼,只是、只是…
只是當時。
就算時光能重回一次,她還是會這麼義無反顧的愛上他吧?
臨終前閉上雙眼,她仍舊這麼想著…
看完信的男人,又想些什麼?他,是那位作家。
很哀戚的結局呀。
是不是執著的愛戀注定是悲劇?
女人愛得這麼真、這麼熱切,用盡一生情意卻換來一場心碎。
眼淚為誰流?
老師要我們想想什麼原因導致這樣的結局。
這種窒息的、依附型的戀愛,說是單戀更為恰當。
天平一開始就是傾斜的,單方面的愛戀從未真正走入對方的心,
只是無止盡付出再付出,失了自己。
女子果真愛作家這個人嗎?她愛的究竟是什麼?
她將生命意義完全寄託在他的身上,彷彿那是唯一賴以生存的目的。
她的生命是為了他,他的記憶中卻沒有她的位置。發生了什麼事?
從女子的作為看來,她愛的其實是那「愛著作家的自己」。
對於她來說,愛著作家早已成為根深蒂固的習慣,
如同呼吸一般自然,彷彿信仰般的存在。
否定這份愛等於否定了自己,要她怎麼自處?
所以,即便受過再大的傷,她也無法捨棄這份「愛」,
因為她無法捨棄自己。
那是一翦記憶,代表著童年憧憬;
一種眷戀,訴慕著少女情懷;
一縷悵愁,埋葬著愛情的所有殘骸…
她從未走入男人的世界,因為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
一個由記憶與意象建立起來的世界,沒有真實的互動,而充滿了自以為是的愛情。
她並沒有真正「看見」作家,
註定兩人從未真正相逢,更別說相愛了。
悲哀,由此起。
男人呢?他四處拈花惹草,身邊女人一個又一個,他愛的又是什麼?
他眼裡看到女人又是什麼樣貌?
千千萬萬都如出一輒嗎?但怎麼可能?
除非他從未用心去看。
太過漫不經心。
承諾之於他,如同浮雲流水般過眼即忘,從未放在心上。
女人嘛,哄得開心便是,說什麼都好。
裝傻信口雌黃,說得天花亂墜,臉都不紅一下,大氣也不喘一個。
何必認真呢?拐上床後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,管她長什麼樣?
年輕漂亮就好,身材妖嬈就好。
典型「小頭控制大頭」,
他有愛過嗎?他愛的也只是肉體的歡愉以及年輕的身體而已。
反倒最可悲的,是他錯過了太多──
一個深愛她的女子以及他唯一的骨肉。
這些,都在他眼下發生,他卻渾然未覺。
拿著信的手是否顫抖著?記憶是否潮水般翻湧著?
他的一生,有過什麼樣的愛情?
但是一切都挽不回了,什麼也沒有了。
老師說,似乎這名作家總是國家社會擺前頭,愛情擺一邊。
想想這樣的男子對當時社會反而是好的,不是沉浸於兒女私情,而能將心力放在大事上。
我卻不這麼認為。
那些只是藉口而已!他在逃避,在愛情裡逃避。
一個不守承諾、不講信用、成天遊走於女人之間的人,對社會比較好嗎?
能力比較強嗎?牽掛比較少嗎?
我覺得作家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生命意義為何,茫茫然過著日子。
也許飽讀詩書,也許家財萬貫,但他從不懂得愛。
後來重逢時也提到他早就不寫作了,現在這個社會…他啐道,
唯一不變的是泡妞,是美女,是一夜情。
或許是心靈的重量太重,導致他必須如此過活,
但是,將社會國家交給這樣的人,你放心嗎?
一個不懂愛的人,怎麼去愛己及人、推廣及身?
林覺民在參與廣州之役前夕尚寫了「與妻訣別書」,向摯愛告別。
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,按部就班,缺一不可。
在「齊家」上面,我實在看不到作家的成就。
這樣的人,可靠嗎?
老師又問,女生們,如果是妳,這份感情什麼時候會停止?
我說,在作家第一次離開卻未再來找我時,我的選擇就不一樣了。
我不會選擇默默離開。
我會向他問清楚,而不是在角落卑微地祈求他的愛。
如果看清內心,我發現我愛的只是一種對於崇華世界的憧憬,
那麼,我會自己去追求,然後得到,
不是透過男人要他給我。
這樣的愛,不是愛。
這份感情裡,沒有兩個人,只有一個人。
一個人演著獨角戲,太悲哀。
- Apr 16 Wed 2008 01:12
《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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